好吧

绫华稍下粗略一数,兄长话头因为话尾所以,凡事论道得清楚明白,讲求缜密无漏。但其实回头咂摸,几次“好吧”算是道理以外,微末能窥的口癖。

细枝末节不是常人愿意掰开了分辨的,其中多少似是而非的礼让妥协,只有落到谈判席间,那些官员才会拾来掂量。

社奉行前主讲究字字珠玑,锋芒毕露,刃削得过于尖刻反而薄折,过于圆融又难斩乱麻。绫人少年入政,话术尚不完满,总思而再三,求滴水不漏,冒进打草惊蛇,怯退豺狼环饲。那段日子里,托马不爱听他使唤,每每无非奉上壶醒困浓茶,徒劳看绫人磋磨身体,又不得不消耗下去。

于是茶盘旁常托上碟垫腹的菓子,绫华行走民间,托马打点暗处,上下一通忙活,扶稳摇摇欲坠的局势。后来政客捻须评价,社奉行现主手腕了得,城府捉摸不透,但利益既得,无人在乎他阴私与否光正与否,又为何不作争抢。

弹指一道时间的沟壑降下,那些捉鱼摸虾的童事,扑蝶折花的闲趣,武枪弄墨的契合,徒留饴糖般胶黏的痕迹,舌蕾在回忆的空气中萃尝甜味,情根入骨苦,托马遥望沟渠另端的绫人,倒无师自通了隐瞒。约莫过些日子,心上人也会坐案挑花册,指一指哪位娟好的女子说,好吧,就她了,如此决定后生良人。这话不慎被绫人听了去,得来一声笑,生得多情的眼睛往往寡情,此刻却含光潋滟地映着托马。“好吧,就托马了。”

话止犹然霹雳,不关乎好坏,只将人震慑得动荡无主。“家主大人…?”不明白,预料外,绫人是世间难题最最不解。劝他离开也是,终末番从权也是,这一回接吻也是,喜欢前深不可测,喜欢后不便揣测,柔情落吻下来,只衬他狼狈无措,话不成声。

托马问,为什么?话本故事不缺遗憾,薄薄纸页嚼下这一件也非难事,两颗血肉心脏除了感情能像藤蔓纠缠,落下地只是脏人眼睛的污渍。他原本不觉得对,自由是相对,人们是浊世下的雨滴被动汹涌在规矩的河道,作为区区砂石,逆流而上的勇敢堪称空谈。

“若我们结合,不必拜跪父母神明,也落不进高天日月眼中,但你知我知,无人会说不可以,你愿意吗?”人潮汹涌,总瞻前顾后,容易松开牵着的手,他们尚且年轻,会被很多小刀和火焰打磨,像蜡烛一样不怕烧成面目全非的样子,芯也永远滚烫,并不等待一个对错的评判,而是等待和对方接吻。

托马回答道,好吧。

06 Feb 2022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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